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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世前不久,在大洋彼岸,年过百岁的她仍保持着古风般的生活方式:喜穿旗袍,每日晨起,研墨练字,吟诗填词,和同好们举行昆曲雅集。她的箱子里,珍藏着乾隆时期的石鼓文古墨;她的阁楼上,摆放着古琴名家赠予她的名琴“霜钟”;她亲自侍弄的小园里,种着来自故乡的香椿、翠竹、芍药花。
在她的朋友们都想着什么时候能跳到一个更新的世界去的时候,她写下:“我要回到更旧的世界里去。”她是张充和,那一年,她24岁。
张家是合肥一个大家庭,她的曾祖父张树声曾是淮军将领,官至两广总督。到了充和父亲张武龄这一代,已经“弃武从文”,在苏州创办了乐益女子中学。她有三个姐姐,元和、允和、兆和,与三个姐姐在苏州父母身边长大不同,充和出生不久就被过继给叔祖母,也就是她日后文章中反复提及的“祖母”。
张充和出生于民国第二年。在那个西学东渐之风盛起的时代,她和祖母远离大都市,一起在合肥的乡间生活。祖母对张充和的教养方式是严格按照旧式大家族子弟的学习程序进行的。张充和三岁开始念唐诗,不到六岁就背诵《三字经》、《千字文》,七八岁开始学联对,学写诗。到她十一岁那年,祖母重金为她延请家庭教师。第一位老师爱教骈文,她不满意,祖母又请来了考古学家朱漠钦。朱先生第一堂课就交给充和一篇《项羽本纪》,让她用红笔断句。天顺平台
充和觉得欢喜。此后,充和跟着朱先生写字,念四书五经,读唐诗宋词。
同祖母生活在一座古宅中,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同龄玩伴,充和的童年不能不说寂寞。她在缅怀自己双桐书室的一篇文章中回忆,从卧室到书房,要走过一条长巷。“我只嫌那长巷太短了点,一步分做两步走,走得非常不自然,眼睛里还包含一眶欲滴不敢下的泪水。”她一字一句写下:“我比一切孩子都寂寞。”所以,除了祖母,她几乎整日与诗书为伴。书房的楼上就是张家的藏书阁,充和祖父、父亲都曾在这里读书。
充和回忆:“小时候,我可以去楼上书室随便翻阅书籍。不管我找什么戏曲小说来看,祖母从不加阻挠。”这里的藏书有十三经、二十四史,有宋元剧本、明清小说,还有上百块笨重的木板,那是《古文辞类纂》十五卷的珍贵雕版。充和关于诗书琴画的爱好,皆从此时就开始养成。而日后充和入昆曲的门也源于此。“直到回到苏州,父亲带我去戏园看昆曲,我才发现许多曲本我都读过。我常在很长的戏里一下就认出我读过的一幕,或在一个唱段里认出我熟悉的词句。这种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引我入了昆曲的门。”
回到苏州,为充和打开了昆曲的大门,也把一个看起来有些光怪陆离的新世界摆在了充和的面前。充和进到父亲所办的乐益女中上课,但她显然很不习惯,历史和文学课上所讲的东西她早已熟知,而数学、生物让她头痛甚至逃之不及。三位姐姐从小在城市长大,有着鲜明的新派女子的“时代范儿”,她们会外语,看电影,衣着摩登,懂得白话,知道胡适,说着流行的话语。可是这一切新世界对她来说是黯淡的、陌生的,甚至,是不友善的。当合肥的上空出现飞机时,她竟以为那是巨大的风筝。这个新世界容不下她喜欢的那些东西,也让她找不到那种熟稔的似曾相识的默契感。即使同为唱昆曲,她也意识到:“我和姐姐们不一样。她们喜欢登台演出,面对观众;我却习惯不受人打扰,做自己的事。”天顺平台
她以国文满分数学零分被破格招进北大中文系,又因诸种原因中止学业。她拜沈尹默为师,学习书法。沈尹默说她的字是“明人学写晋人书”,古朴娴雅。汪曾祺在追怀西南联大的往事时回忆张充和的昆曲:“她唱得非常讲究,运字行腔,精微细致,真是‘水磨腔’。……她唱的‘受吐’,娇慵醉媚,若不胜情,难可比拟。”张大千给充和画过一幅仕女图。身着表演昆曲的戏装,云髻广袖,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
在那个进步的中国人都在引颈寻觅欧风美雨的时代气息时,她显得孤独而另类:“我的这个世界上的朋友全是簇崭新的超时代人物,我的那个世界的朋友全是上了铜绿的破碎的殷商钟鼎。”彼时她只有20余岁,却固执地喜欢向线装书,向荒废的池阁,向断垣残碑中找朋友,而且笃定地相信,这些古旧的东西会比新潮的东西让她懂得更多。她有些不合时宜地写道:“日常生活习惯,一切都是新,一切都可算是不落时代的后,这种生活,简直叫人腻了。于是就会梦想一点古人的生活,凭吊一些旧家庭院。”天顺平台
于是,在她的诗词中,古典意象与怀旧思绪俯拾即是。她在雨后登高怀远,“独上危岭伫立”,氤氲的水汽不解风情,“只贴鬓凝成珠饰”。眼前是万壑逶迤,一天遥碧,似乎传递的关于远方的讯息,诗人在探寻又不得,于是把希望寄予同样穿越远古而来的事物:“盘挐老树历千年,应解其中消息。”无怪乎沈尹默以“词旨清新,无纤毫俗尘”来评价她的词。
到了冬天,人们照例喜欢围炉夜话。张充和也喜欢听故事,可是,她觉得炉子也似乎没有以前温暖,一切都“像比以前松动,而且松得叫人乏味。”于是,她开始回忆,于是写下《我的幼年》、《别》等文章。她说:“现在假使和那时同样的在不知不觉中的有味和温暖,又何尝会感觉到那时的有味和温暖呢。”
张充和就这样,在无人与告的心境里,在诗词琴曲中,咂摸着属于她的少女时代。天顺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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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巷张家的四个女孩,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叶圣陶曾经说过的这句话,让合肥四姐妹的爱情成为传奇。
大姐张元和嫁给昆曲名家顾传玠,二姐张允和嫁给语言学家周有光,三姐张兆和的夫君是文学家沈从文。小妹张充和的情事或许最富浪漫色彩,两位男主角,一位是她的丈夫德裔美籍汉学家傅汉思,一位是苦恋她一辈子而无果的诗人卞之琳。
卞之琳苦恋张充和,几乎成了当时文学圈内公开的秘密。1933年,卞之琳偶遇张充和。由此卞之琳持续地给张充和写信,有上百封。他学着沈从文追张兆和的样子,常去张家拜访。他直到四十五岁才结婚,距初识充和已整整二十二年。而多年后,和朋友兼学生苏炜谈到这段“苦恋”,张充和却说:“说苦恋都有点勉强。我完全没有和他恋过,所以谈不上苦与不苦。”
张充和和她诗文里的“旧世界”
翩翩快步上瑶阶,
笑映朝晖雪映腮。
记取景山西畔路,
佯惊邂逅问“何来”?
这首诗,正是张充和在与傅汉思结缡二十载时,她在病床口占绝句以赠予丈夫的。她独身到35岁,但在与傅汉思相识八个月后便结为连理,因为她喜欢他身上那种朴实的特质,钦慕他对于中国文化的深谙。张充和说,汉思是个单纯的好人,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老实、靠得住”。天顺平台
章士钊曾向张充和赠诗一首,将她比作蔡文姬:“文姬流落于谁氏,十八胡笳只自怜。”张充和听罢很不高兴,她觉得这样比喻是“拟于不伦”。直到嫁给傅汉思后,她自嘲道:章士钊说对了,我是嫁给了胡人。而傅汉思的名字原译为“汉斯”,张充和提议易为“汉思”,取意虽是洋人但思汉也。1948年11月,志同道合的二人成为中西合璧的伉俪。
婚后不久,充和夫妇突然得到通知,要他们立即离开北平去美国。两人匆匆去国。此后,张充和就随丈夫寓居美国,先后在耶鲁大学、哈佛大学教授中国书法与昆曲。
“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其人其文,大抵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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